慶余年

貓膩

歷史軍事

   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留余慶,留余慶,忽遇恩人;幸娘親,幸娘親,積得陰功。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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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八章 大將軍府

慶余年 by 貓膩

2018-7-4 10:08

  松芝仙令?這是壹個完全陌生的名字,範閑想到了壹個叫做松幹贊普的人,搖了搖頭,問道:“這是草原上的語言……”
  他的眉頭忽然壹挑,想到如果這位神秘人物是從外部來到草原,那麽這個化名壹定有其真正的含義:“不過應該有它自己的意思。”
  “這是北邊兄弟們的族語,並不是草原上的語言。”胡歌將彎刀收回了鞘中,認真說道:“我查了三個月,已經能夠確認,這人是跟隨北方部族來到的草原,松芝仙令的意思我不是很清楚,但仙令應該是壹閃壹閃的意思。”
  範閑的眉頭皺了起來,壹閃壹閃……亮晶晶,鉆石鉆石亮晶晶?他馬上把這個名字想岔了,沒有聯想到壹閃壹閃可以是形容詞,也可以是某種意會的動態,比如,花兒盛開?
  由此證明了胡人部落,至今沒有完全統壹語言,確實會給很多人帶去麻煩。範閑有些頭痛,手頭的情報太少,只知道壹個名字能起什麽作用?有些無奈地擡起眼簾,望著胡歌說道:“北邊的兄弟,還在不停往草原上遷移?”
  胡歌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已經是第四個年頭了,第壹年是北邊的兄弟們探路來到,沒有多少人,第二年是北邊兄弟中的勇士們,這壹批的人數最多,而最近這兩年,主要是當初還留在北方的老人婦人小孩兒,沿著天脈側方打通的通道,很辛苦地遷了過來。”
  “如果……如果說松芝仙令這個人是北方的族人,那他是哪壹年到草原上的?”
  “應該是先前的那壹批。因為這個人雖然神秘,但既然能夠影響王帳的決策,肯定身後有北方兄弟們的絕對支持,不然誰會聽他的。”
  “妳是說……”範閑盯著胡歌的眼睛,“北方兄弟們已經在草原上站住腳,而且得到了王帳的認可?”
  “這是很自然的事情。他們十分勇敢,人數雖然只有數萬,但卻幾乎個個都是戰士。加上他們的部族之間,比草原上的人團結,而且要求的水草區域並不貪婪,不論是王帳還是兩位賢王,都很歡迎他們的來到。”
  胡歌很認真地說道:“而且北方兄弟們從來不會參與到草原上的內部爭鬥,所以他們是各方面拉攏的目標。他們說話的聲音雖然依然沈穩,但在我們這些人的耳中,卻顯得越來越大聲。”
  範閑點點頭,沒有說什麽。慶國西陲吃緊的源頭,便是因為北齊北方連續數年的天災,大雪封原,逼得那些北蠻不得不萬裏遷移,來到了草原。西胡的兇戾與北蠻的強橫聯合在壹起,對慶國邊境的壓力自然大了起來。
  他的心裏有些發寒。如果胡人真的團結起來,慶國還真有大麻煩。本來在慶國數十年的征伐之下,胡人早已勢弱,再加上監察院三十年未曾衰弱的挑撥、毒計,西胡這邊已不足為患。誰也想不到北蠻的到來,像是給這些胡人們註入了壹劑強心針。而那個松芝仙令卻似乎有辦法彌合胡人之間的分歧。
  “給我講講現在草原上的情勢。”範閑看著面前的胡歌,面色平靜,心裏卻想著,就算松芝仙令能暫時團結胡人,但自己既然找到了胡歌,就壹定能在胡人的內部重新撕開壹條大口子。
  想到這點,他不禁隱隱有些興奮。如果草原是壹盤棋,那麽接下來便是自己與那個松芝仙令落子,妳來我回,看看誰會獲得最後的勝利。
  當然是自己,範閑如此想著。他必須獲勝,因為他很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個松芝仙令藏在最深處的盤算,十分厭憎對方的心思。
  ……
  ……
  西陲晝夜溫差極大,太陽緩慢地挪移著,就像是給定州城的溫度下達了某種指令,漸漸燥熱,漸漸冷卻。當城中土墻的影子越拉越長,太陽往西垂去,溫度越來越低時,範閑與胡歌的第壹次接頭也進行到了尾聲。
  在腦海中回思了壹遍從胡歌口中得到的情報,範閑確認了此行獲益匪淺。再與對方確認了聯絡的方法,以及接觸的細則,便開始進行最後的利益交割。
  不論是金銀財寶,綾羅綢緞,茶磚瓷器,要運到草原上,神不知鬼不覺地交到胡歌手中,這本身就是件大麻煩事。好在草原與慶國雖然征戰數十年,但由於慶國壹直占據絕對的優勢,所以草原上的部族早已經習慣了稱臣納貢,雙方的貿易倒是壹直沒有停止。
  也就是說,當天山腳下雙方互射毒箭之時,也許在山的那壹邊,商旅們正辛苦地往草原進發,運去中原腹地的貨物,換回毛皮以及別的物事。戰爭與商業竟是互不阻撓。
  只是像鐵器、鹽、糧這些重要物資,如果要私下走私,就有些難度。但範閑既然有陛下的親筆旨意,當然也不在乎這些。
  聽到範閑最後的壹句話,胡歌皺眉說道:“提司大人,我們之間有信任,我才把這條道路告訴妳,希望妳不要讓我失望……如果妳真的讓我失望,相信我,不用王帳調兵,在草原上,我就能消滅妳。”
  範閑知道這位胡族高手在害怕什麽,搖搖頭說道:“放心吧,妳們那邊景致雖美,但我卻是喝不慣馬奶子酒,沒有興趣帶著軍隊過去。”
  得到了承諾,胡歌略微放下些心,端起酒碗,敬了範閑壹下,然後壹飲而盡。酒水漏下,打濕了他的胡子與衣襟。
  範閑笑了笑,端起了酒碗,準備結束這次交易,不料卻聽到鋪子外面傳來壹聲極輕微的哨響。他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將酒碗重新放回了桌子上。
  這聲哨響很輕,就像是牧者在趕駱駝壹般,沒有引起胡歌方面人手的註意。胡歌發現範閑將酒碗重新放回桌上,心頭微凜,以為對方還有什麽條件,暗道慶人果然狡詐,總是喜歡獅子大開口。
  不料範閑看著他,說道:“妳帶的人有沒有問題?”
  胡歌面色微凝,明白鋪子外面出現了問題,搖頭說道:“都是族中流散各地的兒郎,絕對沒有問題。”他知道事情緊迫,壹面說著,壹面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逃離。如果讓定州城軍政二府知曉他在城中,壹定會不惜壹切代價捉拿他。
  雙方這幾年間廝殺慘烈,如果能夠拿住左賢王帳下第壹高手,定州城會樂得笑出花來。
  範閑看著他的動作,卻沒有起身,低頭輕聲說道:“還在街外,包圍圈沒有形成。妳從屋後走,我替妳拖壹陣子。”
  胡歌看著他,心情有些怪異。他今日冒險前來定州,卻怎麽也沒有想到,與自己接頭的,居然是慶國監察院的範提司,這樣壹位尊貴的人物。
  但正因為是範閑親自出馬,胡歌才對對方投註了更多的信任。這對雙方將來的合作是極有好處的。
  “不送。”範閑端起了酒碗,說道:“壹路小心。改日再會。”
  胡歌重重地點了點頭,接過沐風兒遞過來的壹個重重的包裹,手指伸入唇中打了個唿哨,壹掀布簾,便沿著土洞,向羊肉鋪子的後方鉆了進去。與此同時,羊肉鋪子外面壹些不起眼的胡商或夥計,也在同壹時間內,混入了人群之中。
  “他們習慣了四處藏匿,畢竟部族被屠數年,他們想復族,總有很多見不得光的事情。”沐風兒看著低頭飲酒的範閑,知道大人在擔心什麽,說道:“報警得早,定州方面捉不住他。”
  範閑點點頭。便在此時,那幾名扮作中原商人的監察院下屬匆匆趕了進來,復命道:“西大營的校衛已經進了土街,馬上就到。”
  沐風兒看了範閑壹眼,意思是看要不要這時候撤。
  範閑搖了搖頭,既然被定州軍方面盯住了自己壹行人,那麽先前留在土墻處的車隊,就也被對方控制了。他們三人來到羊肉鋪子,身後卻是留了幾名六處的下屬,遠遠綴著,為的就是防止出現什麽意外情況。此時既然雙方碰上,再撤就沒有必要。
  而且為了胡歌壹行人的安全,範閑必須要把這些捉拿奸細的慶國軍隊拖上壹段時間。
  “對方如果不下重手,我們就不要動。”
  範閑喝了壹口酒水,對下屬們說道。沐風兒與那幾名監察院官員互視壹眼,點了點頭。
  便在這時候,只聽得羊肉鋪子外壹片嘈亂之聲,馬蹄驚心響起,不知道有多少人沖了過來,將這座鋪子前後包圍,隱約聽到壹名官員在高聲呼喊,好像是發現了已經有目標從羊肉鋪子中離開。
  範閑的眉頭壹皺,覺得十分麻煩,從土炕上站了起來,反身從臀下拉開壹道涼席上的竹片,走到了鋪子外。
  鋪子外壹片殺氣騰騰,足足有兩百名定州軍,將這個鋪子團團圍住,手中長槍對準了從鋪子裏走出來的這幾人,槍尖寒芒亂射,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把這幾名中原商人紮成肉泥。
  而在包圍圈之外,則是那些安分守己的良民商人,好奇而緊張地看著這壹幕,不知道大將軍府上的人,為什麽會動用如此大的陣仗,對付這樣幾名商人,有聰明的,當然已經猜到,這幾名商人的身份只怕沒有那麽簡單。
  “不能讓任何人因為自己的存在而懷疑到逃走的胡歌。”這是範閑先前所下命令隱藏的真實意思,這個監察院藏在西胡中的釘子太重要,以至於範閑誰都不敢相信,更何況是被這麽多人看著。
  壹名士兵湊到那名校官的耳邊說了幾句什麽,校官的眼睛亮了起來,想必是確認了對方的身份,看著範閑壹行人,寒聲說道:“來人啊,給我拿下這些奸細!”
  範閑壹看那個士兵的臉,認出對方是東門守城的士兵,正是此人審核了自己壹行人入城的文書,馬上便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裏,不由無奈地笑了笑,看了沐風兒壹眼。
  沐風兒知道是自己的細節處理上出了些漏洞,引起了定州方面的懷疑,心裏極為惱火,又害怕惹得大人動怒,臉色愈發的難看,就在無數枝長槍的包圍之中,冷著臉看著那名校官,那眼神就像是準備過會兒就端碗水來,把對方生吞了。
  那名校官卻不知道這幾名商人的心理活動,看著對方的臉色壹絲也不畏懼,越發確定這幾名商人有古怪,壹面準備發號施令,派出壹部分下屬,繼續去捉拿逃出去的人,壹面催著馬兒,來到了商人們的面前。
  不能讓定州軍追到胡歌,範閑皺了皺眉頭。沐風兒得令,眼中寒芒壹現,腳下壹蹭,黃沙三現,整個人已經像條灰影壹樣翻了起來,手掌在馬頭上壹按,袖中短刀疾出,便要制住那名行事極不小心的校官。
  誰知那名校官既然敢單馬臨於眾人之前,對自己的身手自然是極有信心,陡見異變,卻是絲毫不驚,單手提起刀鞘,拍向了沐風兒的手腕,右手離韁,直探沐風兒的咽喉,出手好不幹凈利落,竟是地地道道的葉家擒拿功夫。
  這名校官的武藝果然高強,但他只是認為這幾名商人可能是奸細,根本想不到對方的真實身份,不免有些輕敵。
  他擋住了沐風兒,卻擋不住幾乎與沐風兒同時騰起的幾個黑影。只聽得嗤嗤數聲,幾個影子同時駕臨在這名校官所騎的馬匹之上,捉手的捉手,扼喉的扼喉……
  六處的劍手刺客暴起出手,即便是範閑都有些忌憚,更何況是這位定州城內不起眼的軍人。
  壹聲哀鳴,那匹馬忽然間發現自己的背上站了四個人,哪裏還承擔得住,前蹄壹軟,便倒了下來。
  壹片煙塵起,定州軍士兵大驚,眼睜睜看著自家的頭領,就這樣被那幾名奸細輕輕松松地捉住。
  沐風兒壹把拿過那名校官的刀鞘,將手中的短刀橫在對方的脖子上,對著四周沖過來的定州軍高喊道:“不怕死的就過來。”
  那名校官臉色煞白,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擋不住這些奸細們壹招,咬牙對著下屬們吼道:“把這些人抓住!”
  他此時已經相信,這些人不止是奸細,而且是很厲害的奸細。為了定州城的安危,怎麽會在乎自己的生死。
  他不在乎,範閑在乎,如果真的爆發了沖突,定州軍固然是留不下自己這幾個人,但日後怎麽向朝廷交待?
  “我們不是奸細。”範閑走上前來,看著眾人溫和說道:“我們只是商人。”
  此時被這麽壹擾,這名將官追擊的命令沒來得及發出去,胡歌壹行人應該已經安全逃離了包圍圈。範閑的心緒也穩定了許多,示意手下諸人放下手中的兵刃,對著這名勇敢的校官微笑說道:“這位軍爺,手下都是些魯莽人,驚著您了。”
  這種說辭,自然沒有人相信,再魯莽的江湖人,也不敢對朝廷的軍隊出手。
  校官摸了摸自己發緊的喉嚨,發現自己仍然被這些奸細包圍在內,看著領頭的範閑狠狠說道:“看妳們還能往哪裏逃?”
  “不逃,我們真的只是商人,先前有些反應過度罷了。”說完這句話,範閑自己都忍不住想哭,胡歌啊胡歌,小爺為了妳真是惹了不少麻煩。
  “是嗎?妳們是哪家的商人?”校官陰沈地看著範閑,似乎壹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安危。而外圍的定州軍士兵不知道這邊在說什麽,只是去急報大將軍府,同時布置著四周的包圍事宜,自然沒有人再去理會可能從鋪子後方逃走的人。
  “嶺南熊家。”沐風兒開口。
  “既然是商人,跟我回府接受檢查。”校官牙齒都快咬碎了,大怒吼道:“不然當場格殺勿論!”
  在他看來,這些奸細們只怕馬上就要著手突圍,只是被他們控制著自己,那些屬下動手多有不便,但無論如何,自己提出這些商人跟自己回大將軍府接受審問,對方肯定是不接受的。
  沒有料到,那名年輕俊俏的商人略壹思忖後,點了點頭,說道:“好,我們本是守法商人,當然願意替自己說個明白。”
  校官的眉頭皺了起來,不知道這些奸細心中究竟在想什麽。難道他們不知道壹旦被抓住之後,迎接他們的就是無窮無盡的毒打與審問?不過對方既然糊塗愚蠢到了此等地步,校官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自縛雙手。”他望著範閑大聲吼道。
  ……
  ……
  範閑這個商人很乖巧,真的很乖,甚至比在皇帝老子面前還要乖,乖乖地讓那些定州軍的士兵們綁成了粽子,而且肩頭還是被壹名士兵重重地打了壹下,真有些痛。
  他手下的監察院官員也很老實,乖乖地束手就擒,沒有壹絲掙紮,反而讓那些定州軍的士兵們有些不明白。
  當然,因為這幾個商人模樣的奸細曾經壹招制住頂頭上司,這些士兵們也沒有客氣,壹邊捆壹邊暗中施些了重手。
  範閑站在那名校官的身邊,求情說道:“不要打人嘛。”
  校官瞪了他壹眼,怎麽也想不明白,這個奸細怎麽有如此大的膽量,當街反抗還是小事,此時竟然還能如此平靜地與自己說話。
  “鋪子裏還有個人被我們迷倒了,您可別忘了壹並帶回去。”此時的範閑,更像是壹個定州軍的參謀。
  “哪裏來這麽多廢話,妳就等著想死都死不成吧。”他盯著範閑的眼睛,陰狠說道。
  範閑也不生氣,苦笑著說道:“我帶進城的幾名商人想必也被大人捉了,還請大人發句話,不要動刑。”
  校官嘲諷地看了他壹眼,心想自己見過的奸細無數,像這般幼稚可笑的人還是頭壹個。
  範閑看著他認真說道:“我們先前沒有殺妳,妳就還我們壹個情份又如何?”
  校官越來越糊塗,心底深處感受到了壹絲寒意,心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卻是下意識裏止住了下屬們對那些奸細的毆打。
  ……
  ……
  定州城內出了大事,又抓獲了壹批奸細。雖然奸細年年有,月月新,但今天在羊肉鋪子抓的奸細卻是與眾不同。壹來他們是自中原腹地而來,不知是想與西胡做私鹽生意還是有更大的謀算,二來這些奸細很明顯透著份古怪。
  定州軍上層更是對這批奸細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他們壹直不大贊同朝廷與監察院的定斷,他們認為西胡王帳處並沒有壹個神壹般的軍師存在,這幾年胡人之所以如此厲害,全是因為朝廷內部有人與對方勾結,並且向對方提供了大筆支援。
  而這些來自江南,經由京都的商人奸細,似乎更明確地證實了這壹點。茲事體大,所以尚未來得及對這些奸細用刑審問,如今定州城內軍方的統帥,便趕在總督府伸手之前,命令把奸細押回了大將軍府。
  搶功這種事情,不論是前線還是後方,其實都是壹個道理。
  那名校官押著範閑壹行人進入了大將軍府,發現今日竟是由大將軍親自審問,不由心生喜意,暗想今天自己雖然出了些小醜,但抓住了這些重要人物,應該還是功大於過。
  “還沒來得及問?”上方坐著的大將軍將牙齒磨得咯吱咯吱響,“那還等什麽?先把他們的腿打斷,再打上三十大板,然後方可問話。”
  堂下定州軍將士齊聲發喊,便準備動手。
  那名大將軍吐了壹口唾沫,罵道:“幹他娘的,居然當著本將軍的面也不跪,還挺硬氣……什麽狗屁嶺南熊家,就算妳是夏明記的人,本將軍照打不誤。”
  朝野軍方都清楚夏明記是範提司的家產,這個世上敢不賣範閑面子的人基本上不存在,而古怪的是,這名大將軍說話的語氣,卻不像是在吹牛。
  範閑苦著臉擡起頭來,看著那名滿臉大胡子的西征大將軍,心想這小子怎麽長得如此難看了?嘆了口氣,說道:“打是打不得嘀。”
  西征大營禦封大將軍李弘成,正在憤憤不平地喝著烈酒,心想這些王八蛋胡人怎麽總不讓自己輕松些,忽然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往堂下看去,不料卻看到了壹張有些熟悉的臉。
  那張臉上的五官有些變化,但眸子裏的促狹之意卻是如當年壹般濃烈。
  大將軍李弘成楞在了堂上,呆立半晌,然後壹口酒噴了出來,噴了那名親信校官壹臉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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