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妳在園外鬧，我在園內笑

　　蘇州城又開始下雨了，聽說大江上遊的雨下的更大，朝廷官員們的精神都集中在沙州往上那壹段千瘡百孔的河堤之上，範閑縱使人在蘇州，目光也止不住落在了那處。楊萬裏早已赴河運總督衙門就職，內庫調銀已至，國庫撥帑亦到，河運方面的銀錢，從未像今年這般充足過，只是今年修河起始時間太晚，不知道能不能抵得過夏天的洪水。
　　雨下的大，初至江南的暑氣馬上被淋熄，剩下壹片冷清殘春之意。對於江南的百姓來說，這些雨水只是增加了自己內心深處的郁積與悲憤，卻沒有多少人會想到大江上遊那些無屋可住，無衣敝身的去年災民。
　　因為明老太君的葬禮馬上就要舉行了。
　　範閑冷漠地看著這壹切，根本沒有壹點反應。在鄧子越之後，包括總督府監察院以及內庫轉運司的下屬們都勸說他，最好是在靈堂上去點炷香，欽差大人表示出姿態，以慶國子民對朝廷的敬畏歸心，應該不會再繼續鬧下去。
　　可是範閑偏偏鐵硬無比地拒絕了這個提議，因為在他看來，不過是壹個老不死的葬禮，算什麽事？不過是死了壹個人，如果大江上遊那邊的事情弄不好，鬼知道要死多少人。
　　對於欽差大人的這個姿態，所有的官員們都在唉聲嘆氣，心想莫非欽差大人沒有感覺到民間湧動著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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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底時分。明園裏壹片哀鴻之聲，有白布高懸，靈堂開闊，正是停棺七日之期。
　　七日停靈期畢，便是報喪之時，依慶國喪葬規矩，七日之後，便要將喪事的消息廣傳親朋好友乃至敵仇……不論生前雙方有何仇怨，但報喪這個規矩是不能免的。這個儀式的本意是指壹死泯恩仇，往往生前的仇人，會借得知報喪之事，親去靈堂吊唁，等若是了結了生前的是非，從此陰陽相隔，兩不相幹。
　　壹直停留在蘇州城等待著明園發喪的達官貴人們，都收到了明園發來的白帖，開始紛紛整肅衣飾表情，往明園而去。
　　所有的人眼睛都盯著華園，因為按照規矩以及明老太君的身份地位，報喪的白帖應該也會送到華園，送到欽差大人的手裏。至於欽差大人究竟準備怎麽做，就看怎麽處理這封白帖了。
　　誰也沒有想到，當明園將白帖送至華園的時候，華園只是禮貌地接進了那位明三爺，喝了杯茶，又將明三爺送了出來，白帖竟是沒收！
　　明三爺當場就在華園之外發了飈，汙言穢語怒罵了壹通，又狠狠地吐了壹口唾沫在華園前的石階之上。
　　馬上便有下人出來用清水將那痰跡沖洗幹凈了。
　　天下萬事萬物都擡不過壹個理字，而在尋常百姓的心中，死者為大，便是普世之理，欽差大人如此不給亡者臉面，讓所有的百姓都感到了壹絲驚愕和諸般憤怒。
　　而更讓所有人意想不到與憤怒的是，明老太君靈堂未開，監察院再次出手，將那位在明園之中領頭對抗搜查的明六爺逮了，用的是清查東夷奸細的名義，如此壹來，不止蘇州府，就連總督府也不好多說什麽。而且監察院暗捕明六爺之後，馬上送到了沙州水師看管了起來，沒有交給地方上。
　　不知道有沒有人領頭，反正從第二天起，就開始不斷有民眾聚集在華園之前，高聲咒罵著，喊著那些不知所謂的口號，諸如嚴罰真兇，釋放無辜之類。
　　而更令人頭痛的是，江南的學生士子們也加入到了這個行列裏面來，年輕學生多有熱血，而且小範大人最近的所作所為，令這些學生每每生出偶像幻滅之感，更是憤怒不已，高聲喧嘩著，痛斥著。
　　華園壹如平常般平靜，倒是江南路總督衙門怕發生民變，調了壹隊兵士守在了華園之前，將那些激動憤怒的士子們驅趕到了長街盡頭。
　　當天下午，總督薛清在重兵護衛之下，艱難無比地通過了激動的人群，進入了華園。
　　在書房之中，他與範閑兩個人爭執了半天，結果誰也無法說服誰，最後薛清沒奈何問道：“就這般激得民眾圍園不走，朝廷的顏面何存？”
　　範閑冷漠說道：“圍困皇子，意圖不軌，妳再不動兵，我就要動兵了。”
　　薛清壹怔，這才想起明園裏還住著壹位三皇子，任由蘇州市民圍住華園，傳回京都，自己這個總督不用做了，那些領頭的士子只怕也要賠上幾條性命。而他身為江南總督，是斷然不敢放任自己的轄境之內，出現如此可怕的事情，稍壹沈忖之後，誠懇問道：“該怎麽辦？”
　　以總督薛清的老辣城府，收拾壹些被熱血沖昏了頭腦的學子乃是小問題，關鍵是他明白，此事明顯是範閑有意營造出來的氛圍，壹朝不清楚範閑的真實意圖是什麽，他就沒有什麽必要硬插壹手，將自己陷入這團亂泥之中。
　　範閑看了他壹眼，說道：“都是些熱血年輕人，我也不想為難他們……只是這連著下雨，晚上凍的狠，熱血也會冷的，他們自然就會散了。”
　　薛清眉頭微皺：“如果不散？”
　　範閑冷笑道：“義憤不能當飯吃，到了晚上還不散，那就說明某些圍著園子的人，不是憑著義憤，而是有別的目的。”
　　那些隱在暗處的人，所想達到的目的很簡單，不說激起民變，只消讓百姓們的反應更大壹些，讓事情傳回京都，陛下總要有所反應才是。
　　薛清微壹沈忖，馬上明白了範閑的意思，說道：“這件事情要不要總督府出手？”
　　範閑搖搖頭：“這是個壞名聲的事情，我自己擔著就好……大人，您就把華園看好就成，畢竟三殿下的安全是重中之重。”
　　薛清明白了，心中不免生出壹絲異樣與震動。如果按照官場上的常理，鎮壓民變壹事，總要大家壹起蒙著上面做，而範閑擺出這副孤耿頑倔模樣，還確實讓自己的壓力少了許多。
　　商議已畢，薛清告辭而去。
　　範閑壹個人坐在書房裏發呆，旋即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海棠去了多日，竟是還未回來，捉不到那位周先生，這壹番明園之變便是丟了三分之壹的利益。至於那些憤怒的蘇州市民，範閑根本毫不在乎……有明青達在那邊總領著，事情肯定不會超越激化的臨界線。問題是，很明顯這次的群眾運動背後，有很多隱在暗處人的影子。
　　沒有人挑撥唆使，咱大慶朝畏畏懦懦慣了的小市民們，怎麽有膽子到欽差府邸前來亮兩嗓子？
　　關於這件事情，範閑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如今又得了薛清的答復，心中更是安寧壹片。
　　※※※
　　事情果然不出範閑所料，天色近暮時，外面的人群已經漸漸散了，只剩下那些頭戴方巾，面露義奮之色的學生，還有些不明身份的市民混在壹起。有總督府的軍力看管著，這些人也只能在長街盡頭口頌經典，怒指欽差大人草菅人命，禍害江南百姓。
　　不知道是誰起的頭，人群漸漸激動起來，往華園那邊逼了過去，總督府的軍士們壹時又不敢下狠手，緩緩地向後退著。
　　離華園越來越近了，人群停了下來，壹片嘈雜之聲，各式難聽的話都罵了出去，不過學生們也不全是蠢蛋，知道罵歸罵，可罵的全是監察院如何如何，卻沒有涉及到範閑的祖宗十八代。
　　天下皆知，範閑的祖宗就是皇帝陛下的祖宗，罵罵天下文人都恨之入骨的監察院尚可，罵陛下的祖宗十八代？大家夥只是想替冤死的明老太君出口氣，可並不想拿自己的命去往裏面填。
　　華園依然壹片安靜，隱隱可見裏面的燈光閃爍，有絲竹之聲透過雨絲傳來。
　　總督府的兵士們嚴陣以待，手中點燃了火把，照得華園之外壹片亮堂。
　　雨絲如線，早已打濕了仍然留在華園之外的那些學生們身上，他們面面相覷，擦幹凈臉上的雨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蘇州城已經這樣了，自己這些人已經這樣了，欽差大人居然還有閑情逸致……那樣！
　　自己在雨裏淋著，欽差大人卻在聽戲，學子們莫名其妙地憤怒起來，才因疲憊而稍歇的怒罵之聲又高高響起。
　　便在這壹片怒罵聲中，壹個穿著灰色單衣的人夾在人群之中，眼珠骨碌骨碌轉了幾下，從懷中取出壹樣東西，便往華園裏扔了進去！
　　那物事墜入園中，只發出壹聲悶響，並沒有發生什麽爆炸之類的響聲。
　　反而華園之中傳出壹聲驚雷般的痛罵：“誰他媽的在扔狗血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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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扔狗血，這是侮人最甚的壹種伎倆，雖然有些小孩子鬧別扭的孩子氣，但扔進了欽差所在地華園，這事情可就大發了。
　　學生們也楞了起來，罵人之聲稍歇，心想這是哪位同窗，竟有如此大的膽氣？
　　便在思想之時，華園之上唰唰唰閃過三個黑影，正是監察院三名六處的劍手，冷冰冰地註視著園外街下的那些鬧事之人。
　　眾人無由壹靜，忽而有人暴出壹聲喊：“監察院要殺人啦！咱們……！”
　　壹道影子殺入人群之中，煽風點火的聲音戛然而止，就像是壹只鴨子被誰扼住了命運的咽喉。
　　人群壹驚，從中分開，只見壹位身穿布衣的大漢，手裏握著壹個灰衣人的咽喉，冷冷地走了出來。
　　身穿布衣的大漢，正是虎衛首領高達，奉範閑之命壹直在外面盯著煽風點火的人，以他的本事，出手拿人自然是手到擒來。他將那名灰衣人往地上壹扔，壹腳踩在了那人的胸膛之上，只聽那人胸骨壹聲碎響。
　　學生們看此慘景，熱血沖頭，將高達圍在了當中，高喊道：“殺人啦！監察院殺人啦！”
　　這情景把四周的總督府將官唬了壹跳，將馬壹催便逼了上來，隨時便是個動兵鎮壓的勢頭。
　　高達冷冷地將那灰衣人拎了起來，像搖麻袋壹樣地搖晃著，叮叮當當的，那人身上不知掉下了多少物事。
　　“第壹，他沒死。”
　　回答高達這句話的，是那名灰衣人呻吟的聲音，學生們的情緒稍定。
　　高達冷冷說道：“第二，妳們是來求公道的，這個人是來誘使欽差大人殺妳們的，有區別，所以區別對待……這是大人原話。”
　　學生們這才醒過神來，往地上壹看，不由嚇了壹跳，只見那灰衣人身上掉落地上的不止有狗血袋子，還有火種與燈油之類，眾人這才明白過來，如果任由此人夾在人群之中使壞，真的把華園燒了，這華園裏住著皇子與欽差大人，自己這些人絕對要被朝廷以暴徒的名義就地殺死。
　　“大人原話二。”高達冷冷說道。
　　眾人被他氣勢所懾，都老老實實地聽著。
　　“胸中有不平，便要發出來。此為少年人之稟性，我不怪妳等。”
　　高達繼續陳述著範閑的話：“但受人唆使挑撥，卻不知真相，何其愚蠢？若有不平之意要抒，便要尋著個正確的途徑，就這般如市井潑婦般吵吵嚷嚷，真是羞壞了臉皮。”
　　學生們聽著這些話，大感不服。有壹領頭模樣的學生昂然而出：“監察院處事不公，逼死人命。學生亦曾往蘇州府報案，只是官官相護，且蘇州府畏懼監察院權勢，不敢接狀紙。敢問欽差大人，還有何等途徑可以任學生壹舒不平之氣？”
　　高達冷冷看了那人壹眼：“大人說：既有膽氣來園外聚眾鬧事，可有膽氣入園內議事？”
　　學生們頓時鬧將起來，有說進不得的，有說壹定要進的，眾說紛紜，最後都將目光匯聚在先前出頭的那名學生身上，這學生乃是江南路白鹿學院的學生，姓方名廷石，出身貧寒，卻極有見識，壹向深得同儕贊服，隱為學生首領。
　　方廷石稍壹斟酌，將牙壹咬，從懷中取出這些日來收集到的萬民血書，捧至頭頂，說道：“學生願入園與大人壹辯。”
　　高達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壹眼，拎著那名灰衣人便往園內走。方廷石略感不安，鼓起勇氣走了進去，同時勸阻了同窗們要求壹起入內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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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範閑半閉著眼睛坐在太師椅上，享受著身後思思溫柔的按摩，手指隨著園內亭中那位清曲大家的歌聲敲打著桌面。
　　在他的下手方，那位膽大無比，敢單身入園找欽差大人要公道的方廷石，正在翻閱著什麽東西，臉上青壹陣白壹陣，嘴唇微抖，似乎被上面記載著的東西給震住了。
　　範閑緩緩睜開雙眼，說道：“此乃朝廷機密，只是有許多不方便拿到蘇州府當證據，有許多已經是死無對證，有許多牽涉到朝中貴人，本官也不可能拿來正大光明地戳破明園的幌子……不過，妳既然有膽量拉起壹票學生來尋公道，想來也不是蠢貨，看了這麽多東西，明園之事究竟如何，妳自己應該有個獨立的判斷。”
　　方廷石手中拿著的，便是監察院這半年來對明園暗中調查的所得，包括東海島上的海盜，明蘭石小妾的離奇死亡，夏棲飛與明家的故事，明家往東夷城走私，四顧劍陰遺高手入江南行刺範閑……壹筆壹筆，記錄的清清楚楚，雖然正如範閑所言，這些條錄，因為缺少旁證的關系，無法呈堂作為證據，但方廷石心裏清楚，這上面寫的壹定都是真的。
　　他捧著案卷的雙手在顫抖，說道：“可是……不應該是這樣。明老太君懷柔江南，不知資助了多少窮苦學生，學生自幼家貧，若不是明園月月賜米，供我讀書，我怎麽可能進白鹿學院。”
　　他雙目微紅，怒視著範閑說道：“欽差大人，學生今日敢進園，便沒存著活著出去的想法，學生根本不信這上面記的東西，監察院最能陰人以罪……”
　　範閑冷冷地看著他，根本不接話。
　　方廷石自己也說不下去了。
　　“我自接手監察院以來，何時還有羅織罪證陰人構陷的事情？”範閑譏諷說道：“至於妳，身為學生，便當有獨立判斷的能力。不以人言，不以眼見，只需看這多年來的狀況與妳自己的腦子。”
　　“當然，妳們本來就沒腦子。”範閑痛斥道：“妳們要有腦子，就不會被別人勸唆著來圍華園。這是哪裏？這是欽差行轅，這是皇子行宮，本官便是斬了妳們三百個人頭，也沒有任何問題，最後是妳們死了，本官名聲也沒了，盡好了那些陰私枉法的不法商人。”
　　他氣得不善，指著方廷石鼻子罵道：“盡是壹幫蠢貨，也不知道這麽多年的書都讀到哪裏去了。”
　　發怒是偽裝的，因為範閑知道，這些學生們最吃這壹套。
　　果不其然，方廷石訥訥說道：“欽差大人教訓的是……”他轉念想到，欽差大人非止沒有出手鎮壓學生，反而請自己入府，其心果然誠明，開口苦笑說道：“大人胸懷坦蕩。”
　　範閑閉著眼睛搖搖頭：“我的胸懷說不上坦蕩，只是妳們都還年輕，我不願意用那些手段……至於今日能容妳們。”
　　他忽然睜開眼說道：“妳應該知道，我範門四子是哪四個人。”
　　範門四子，侯季常、成佳林、史闡立、楊萬裏，都是當年春闈案後，壹躍則起，眾所周知範閑的門生。
　　方廷石點點頭。
　　範閑笑了起來：“我這四位學生年紀比我都大，不過也都稱本官壹聲老師。要說季常當年，也曾在江南鬧過事，便如妳今日這般。”
　　方廷石微微壹怔。
　　範閑最後說道：“非是惜才，或許是看著妳，有些念舊了。”
　　待方廷石退出去之後，思思皺眉說道：“少爺，這些人太不知好歹，妳怎麽還……”
　　“還這麽客氣？”範閑搖頭說道：“名聲確實不重要，不過學生這方面還是要顧忌壹下，將來這些人中舉之後，都是要入朝為官的，我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殿下考慮考慮。”
　　思思又道：“此事便這麽罷了。”
　　範閑的唇角泛起壹絲溫和的笑容：“方廷石如果能勸學生們回去，說明他有能力，以後當然要好好栽培壹下。至於那些混在人群中的鬼……我等的就是他們。”
　　明青達那邊早已派人傳信過來，明園內部其實已經壓制的差不多了，問題在於，目前蘇州城裏的流言卻是壹時不便壓下，尤其是這些鬧事的人群，肯定是有有心人在挑撥著。
　　“不要用刀。”範閑轉過身去，對高達交待道：“前些天讓妳們備的木棍比較好使，關於鎮壓這種事情，要打得痛，卻不能流血。”
　　什麽事件，在前面加了流血兩個字，總是有些麻煩。
　　方廷石出園之後，與學生們湊在壹處說了許久，可惜最終是沒能說服全部人，反而被有些學生疑心他是不是畏懼朝廷權勢如何如何，又有人群中壹些陰陽怪氣的話語挑撥著，方廷石大怒之後復又愧然，壹時間，竟是不知該如何辦，只好帶著與自己交好的同窗先行撤離了明園。
　　圍在明園外表達憤怒的群眾，只剩下半數，總督府的將官們有了先前狗血袋之前事，更是嚴加看管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打華園裏沖出壹大幫子人，手執木棍，便往那些圍而不走的學生們身上打去，壹時間，慘叫連連，棍肉之聲大作。
　　雖然監察院眾人並未下重手，學生們也沒有受重傷，但天天沈浸在經文之中的學生們，哪裏經受過這種棍棒教育，哭喊著，便被棍棒趕散了，華園之前，馬上回復了平靜。
　　只有雨絲緩緩飄落。
　　總督府總兵目瞪口呆看著這壹幕，心想欽差大人真是心狠手辣。
　　沒有人註意到，隨著被打散的學生四處逃逸的還有些鬼鬼祟祟的身影，而在這些身影之後，又有些監察院的密探化妝成士子或市民的模樣，壹面倉惶奔跑，壹面小心謹慎地盯著。
　　範閑踩著梯子，牽著三皇子的手爬上了華園的墻頭，看著這壹幕景象，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按標準模式，今天應該讓壹些幫派人士，偽裝成忠君愛民的仁人誌士，來打這些學生壹通。”
　　三皇子好奇說道：“先生，那為什麽今天沒這麽做？”
　　範閑笑罵道：“要用江南水寨的人？如今人人都知道夏棲飛是咱們的人，何必多那麽壹張粉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