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憤怒

　　圖書館本不應該被如此輕易的擊碎的，只是它被作為了湛藍與翠綠爭鬥的戰場，創神檄文的燃燒和蟲群跨越漫漫宇宙的饑餓正面相撞，讓圖書館內部的結構在這慘烈的爭鬥中寸寸碎裂。
　　須知，圖書館的材質有著比看上去中高出許多的密度，只是因為材料學的先進，讓它被建造時根本沒有考慮采用什麽合理的結構。
　　種種原因加在壹起，它卻是在遭受了支援軍團的尖端武器集火後才轟然坍塌，已經是壹種不得了的奇跡。
　　金棉解開了小灰機群所擬態的防禦穹頂，抿嘴，走到壹臺金屬身軀前，想伸手移開壓在其上的壹塊湛藍碎片。
　　……沒拿動。
　　碎片的重量遠超想象，獸人小姐挑眉，悄悄看了列維娜壹眼，還是動用了機群註入自己的肌肉，才故作輕松的把碎片移開。
　　而後，金棉往金屬身軀下壹探，機械造物的臉上瞬間閃起危險的光；可它雖然無比警惕，卻沒有對金棉接下來的動作產生更進壹步的反應。
　　金棉果然在其下發現了壹個小孩，小孩在發抖，緊緊依偎在金屬身軀的冰涼之中。
　　面對金棉和列維娜的凝視。
　　小孩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說：“妳們是外星人，想要吃我請便，但在吃之前麻煩告訴我，這附近的碎片是不是全部變藍了？”
　　金棉點頭，故意露出自己嘴中的尖牙：“確實全部變藍了，最後是妳同胞意識的勝利；看見我的牙了嗎？它們尖不尖？妳想被我從哪裏吃起？”
　　藍皮小孩畏縮了壹下，幾乎要哭出聲，可隱約聽到其他金屬身軀下有隱隱的啜泣後，又挺胸強撐：
　　“隨妳，野蠻的……長毛外星人！最好是最後再吃我的眼睛，我想……看看妳有沒有說謊，再多看看我們的藍色，我們的勝利！”
　　金棉頓了下，回頭看向列維娜：“這也是維度惡魔對他們施加了影響，強化了這小孩的勇氣？”
　　“妳認為這是壹種勇氣？呼呼，也沒錯吧，我說了維度惡魔對生靈情緒的強化是完全平等的，”列維娜瞇眼，嗓音頗為愉快：
　　“只是，惡魔們現在能做的只有對情緒的強化，也就是說這小孩心中要先有這勇氣的種子，才能被施以強化的。”
　　金棉點頭。
　　小孩仍倔強的仰著脖子，被其所倚靠的金屬身軀已經被他的體溫焐熱：“餵，長毛的外星人！從我的脖子開始吧！這樣我的頭掉下來後能滾遠壹些，就能多看看周圍的風景了！”
　　聽著。
　　獸人小姐終於呼了壹口氣，伸手摸了摸這小孩的腦袋，惹得金屬身軀壹陣緊張，說：“列維娜，有沒有什麽能再幫幫他們的方法？”
　　列維娜驚奇：“妳給了他們創神檄文，也送走了沃爾夫和瓦勒利，還嫌做得不夠多？”
　　“因為這些孩子確實討人喜歡。”金棉回答。
　　精靈壞笑，獨臂戳了下下巴：“妳這麽喜歡小孩，就和老板溝通壹下，讓他幫幫妳唄。”
　　“……喵，哈？！我在說正經的事！”
　　“我也在說正經的事，妳想哪裏去了？”列維娜這麽說，臉上的壞笑分毫未減：“我們在地面上能做的已經全做了，其他的不就只能指望咱們的老板了嗎。”
　　“……也對喵，可妳在笑什麽？還笑得這麽賊，肯定沒安好心！”
　　金棉撫著胸口，又壹把搶回不知何時被列維娜攢在手裏的尾巴：
　　“不說這個，應該叫左吳……叫妳的老板做些什麽？”
　　列維娜不答，只是走上前，半蹲，摸了摸那小孩的臉；或許是她身上沒有毛，加之身為初丹精靈本就擁有跨越種族的魅力，小孩竟然壹時沒生出任何敵意。
　　“小孩，妳是男是女呀？”精靈問。
　　小孩楞了數秒，藍色皮膚下生出壹抹青紫，這是他們血液的顏色：“妳們外星人還挑口味的？口味和性別還有關系？！”
　　列維娜揪起小孩的臉，惹得金屬身軀發出陣陣警報：“妳盡管回答就好，妳是男是女？”
　　金棉抱手，有些驚訝的發現之前勇氣滿滿，敢和自己這毛茸茸還有尖牙利爪的外星人瞪視的小孩，竟然在列維娜的笑顏下緩緩移開了視線。
　　“我……我還沒到年紀呢。”小孩說。
　　列維娜回頭沖金棉打了壹下響指：“妳看，有不有趣？把這事告訴老板，就是對圖書館人最大的幫助了。”
　　金棉楞了楞，隨即恍然。
　　圖書館人是不分男女的，之前沃爾夫和瓦勒利商量要不要“湊合”壹下時，第壹件事也是在商量誰當男誰當女。
　　獸人小姐凝神，原本以為小孩只是沒有長開，現在看來，其身上確實有種中性的美；這種美會壹直持續，直到他們隨著成長改變認知，靠認知決定自己的性別後，才會通過打扮和激素分泌之類改變樣貌。
　　當然，也可能壹輩子保持這樣中性的感覺，突出壹個靈活。
　　左吳好像還不知道這個事實。
　　他壹定會感興趣的。
　　……
　　天上。
　　挑出壹些護衛部隊布置在黛拉身邊，又留下了小灰壹半的機群，左吳早已在念念不舍中離開了蟲娘身邊，前去尋找正與黛拉爭奪原蟲女王軀體的敵人。
　　灰衣人同燎原依舊在纏鬥，互相拖慢著腳步，此刻在壹同穿越著超空間航道，還沒正式來到這個星系中。
　　即便在超空間航道中，燎原人所攜來的幼龍便能嘗試進行意識投射，而灰衣人也成功與左吳建立了通信。
　　前者是以太龍這個族群天生的能力，後者只能說墮落國度所掌握的技術的確遠遠超過當今星海了。
　　左吳和小灰要去的地方就是航道出入口，支援兵團壹直駐足不前的區域，亦是巨大無比的須彌型原蟲所盤踞的地方。
　　明明才到達這個星系不久，也剛和這裏的恒星擦肩而過，可現在支援兵團開始向圖書館母星發起攻擊，須彌型原蟲也宛如失去了主心骨般變得如此呆滯。
　　簡直是恍如隔世。
　　原本。
　　左吳對支援兵團的行動並沒有太多的感想，大家只是萍水相逢，妳們被維度惡魔所影響，誘出了心中對圖書館文明的圖謀不軌，繼而做出了無可挽回的攻擊，和我又有什麽關系？
　　圖書館文明也是，自己答應來這增援，最初只是按良骨伶的建議來賺取影響力，還有順便搜集壹些有關地球的情報而已；妳們的覆滅我會遺憾，但更往深處又與我何幹？
　　就算知道了沃爾夫還有瓦勒利的故事也是這樣，左吳只是遺憾的感覺又加深了壹點而已，金棉還是太多愁善感了些。
　　原本是這麽想的。
　　直到左吳忽然接收到了來自獸人小姐的科普。
　　“什麽？！圖書館人是雌雄同體的？嘶，妳們為什麽不早說！”
　　“什麽，成年的圖書館人幾乎死絕了，只剩下孩子了？他們作為星際文明沒有其他殖民地嗎！哦對，他們人口少，在母星也最舒服，當然是全員集中在母星了。”
　　左吳咬牙，有些不甘心的問：“那把壹個圖書館人的小孩養到成年得多久？”
　　“什麽，至少二十年！？”
　　小灰捂了捂耳朵，哪怕是在真空中，她也覺得左吳剛才發出的聲音簡直是震耳欲聾。
　　此時。
　　伴隨著支援兵團進攻的陣陣輝光，還有須彌型原蟲螯枝呆楞的揮舞下，超空間航道的出入口氤氳出陣陣漣漪。
　　在同灰衣人纏鬥中的燎原人來了，這次被他們當做星艦的太空鯨似乎被餵飽了虛空能量，聲勢如此浩大。
　　看不見摸不著的維度惡魔，便是乘著從中泄露出的虛空能量來到了這方世界，挑起了支援兵團心中的不軌，也因此消滅了圖書館文明最後的成年人。
　　望著無比熟悉的燎原戰艦到來，太空鯨群從航道中脫出，拱衛在那頭像深海般沈靜的幼龍周圍。
　　太空鯨條條帶傷，卻總是能用虛空能量填補傷口，越戰越勇。
　　左吳看見他們，心中的怨恨也已經達到了壹個新的高峰——
　　好不容易又可以見識壹個有意思的新種族，圖書館人也好不容易能見證自己的勝利，結果燎原人帶著維度惡魔來了？
　　燎原人，妳們毀了壹切，竟敢讓我多等二十年！
　　左吳和小灰鎖定了幼龍的身影，想不鎖定都難，它和太空鯨根本就不是壹個等級的生物，如此醒目。
　　它沒有鱗片，唯有磅礴的靈能在它身上遊走，不時炸起，全無定型，壹如幼龍相對來說稚嫩而年輕且焦躁的心。
　　幼龍確實年輕，沒有註意到盯上它的兩個“小家夥”，而是在因終於離開了航道而欣喜——
　　雖然靠著血脈的能力，能在航道中便嘗試進行意識投射，可航道的存在畢竟是種幹擾，讓幼龍的投射宛如帶著鐐銬舞蹈；此刻終於沒有了任何幹擾，大展身手的時刻終於到來。
　　壹個銀河太小，容不下兩頭以太龍；自己不是被母親選中的容器，日後卻也不願離開母親身邊。
　　唯壹的辦法，只有不再當這巨龍了吧？自己的身軀太幼小，想徹底長成不知要花多少億年；所以成為原蟲也不錯，倘若日後必須去星海的彼岸開拓，那原蟲所有的能力和經驗就是自己的必須。
　　所以，是誰在不自量力，與自己爭奪原蟲的軀體？
　　幼龍勢在必得，投射意識的幅度也在擺脫了航道的幹擾後增強了無數，瞬間給黛拉造成了決然的壓力。
　　看護黛拉的造物趕忙給左吳發去了警報，讓左吳心中的怨恨更深壹層。
　　妳也不可饒恕！
　　此時。
　　墮落國度的星艦緊隨在太空鯨群之後終於出現；在虛空能量的增幅下，普普通通的太空鯨也能對墮落國度的星艦造成相當的威脅。
　　他們同左吳斷斷續續的聯絡終於穩定，此刻，灰衣人的聲音居然有些暗喜：“很好，幼龍果然沈不住氣，它走得太快，把燎原人的主力戰艦甩在身後了，左先生，這是妳的機會！”
　　左吳點頭：“燎原人還帶來了主力戰艦的？”
　　“當然，否則區區幾條太空鯨何德何能承擔幼龍的護衛任務？放心，妳們有時間，燎原主力戰艦被我們擋在身後了，妳盡管去屠龍！”
　　屠龍。
　　即便對手只是壹條幼龍，這也是屠龍。
　　小灰也呼氣，她活了幾百萬年，不是沒見過以太龍，可是這麽長時間自己同它壹直是井水不犯河水。
　　不。
　　或許是至少活了壹百三十八億歲，見證了這片宇宙的誕生的以太龍不想搭理自己這只有幾百萬歲的小年輕而已。
　　現在，自己要幫著自己的陛下，來屠戮它的子嗣了。
　　還真是讓人心潮澎湃。
　　小灰的火力是不足的，此前所采用的擬態皆是當初的光明星海所掌握的武器，面對幼龍自然不夠。
　　是灰衣人兌現他們諾言的時候了。
　　有關武器的設計圖發來，小灰眼睛壹亮，又迅速黯淡下來，她喃喃：
　　“……為什麽這裏的墮落國度所掌握的武器，會比我們光明星海的要厲害啊？我記得當初灰衣人是被仁聯戰艦攆著跑的，難道我們抗擊仁聯所取得的勝利真的有貓膩？”
　　灰衣人不答，是來不及回答；燎原的主力艦隊發覺了危險，幾乎是憑舍身之勢開始了進攻，壹時間讓裝備沒帶足的灰衣人來不及應付。
　　他們沒帶夠裝備，所以才得指望小灰擬態出適合的武器，對幼龍施以致命壹擊。
　　設計圖並無保留，小灰的擬態無比順利，看不清形狀的扭曲炮口直直對著幼龍，卻讓幼龍終於轉過了視線。
　　還有左吳，他已經被小灰推了壹把，往幼龍那裏直直沖去。
　　幼龍不解，左吳這麽小，自己不需要花多大的功夫就能躲開他的行進，他來做什麽？
　　“要小心！”灰衣人的提醒又壹次傳來，比以往還要高聲：“小心維度惡魔！維度惡魔在同燎原結盟時，也答應會保護幼龍的！”
　　“小心他們再度讓妳的眷顧失效！”
　　左吳咧嘴，自己還能再在維度惡魔手上栽壹次不成？
　　維度惡魔只能生存在虛空能量中，如果周圍壹點虛空能量也無，他們還能做什麽不成？
　　左吳的目標壹直不是幼龍，而是趴在航道口上的那些須彌型原蟲！
　　原蟲橫跨宇宙的動機，或許就是想逃避深邃而無從抑制的饑渴；須彌型原蟲就是進食的特化，它如此龐大，饑餓感只會比其余原蟲更多更深。
　　須彌型原蟲畢竟不是以太像引擎，無法榨取虛空深處的能量；它們為什麽要趴在航道口進食？只因為航道是虛空的毛細血管，其中會有少許虛空能量滲出。
　　所以，只要自己抓住它們的螯枝，將它們的嘴掰向幼龍的方向，它們因饑渴而本能進行的鯨吞不會停，勢必會將幼龍周圍縈繞的虛空能量抽幹！
　　虛空能量對原蟲來說是最可口的美食，在將幼龍附近的虛空能量抽幹後，維度惡魔將沒有活動的空間。
　　只是在行動前。
　　左吳也沒忘了朝那些支援兵團發去壹聲飽含氣勢的話：
　　“我不會要求妳們停手，但妳們繼續攻擊時，也記得看看我。”
　　“圖書館文明，現在是我罩著了！”
　　他攀住了須彌型原蟲的螯枝，吸收開啟，小小的體重牽引了須彌般的頭，將幾乎有星球大小的原蟲於太空中甩出壹個壯觀的弧度，只像熟練的家庭主婦甩動吸塵器般輕松愜意。
　　而此時，由小灰擬態出的扭曲炮口輕輕壹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