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四十壹章 罪惡之源

　　此時的帕瓦羅先生給人壹種很“神聖”的感覺，這種神聖與“神”無關。
　　在卡倫看來，將眼前的帕瓦羅先生去強行與“神”掛鉤，是擡舉了神，也玷汙了他。
　　連坐在凱文背上的普洱，此時也是認真地看著帕瓦羅先生。
　　他不是將死，也不是死了，他是死過壹次後即將徹底消亡。
　　在這壹前提下，他依舊恪守著自己內心的信條與準則；
　　普洱開始有些明白，為什麽卡倫在“蘇醒”帕瓦羅先生後，壹直對他用的是敬語“您”。
　　帕瓦羅先生說完這些話後，整個人變得佝僂了許多，眼眸裏的光彩也明顯變得暗淡了，他身體內的靈性，在撐過之前那壹階段後，開始明顯地進入衰弱。
　　這時，原本跟在後面壹直抱著雙臂瑟瑟發抖的小約翰，緩緩擡起頭，他的眼眸變成了白色，整個人的氣質也變得冰冷起來：
　　“真是虛偽到令人作嘔的儀式，荒誕到讓人發笑的話語。”
　　所有人都轉過身，看向小約翰，包括正站在拉門處觀察著外面情況的阿爾弗雷德。
　　小約翰伸手指向帕瓦羅先生，
　　又指了指下方的“豬圈”，
　　笑道：
　　“看到沒有，這就是妳信仰的神教所制作出來的神跡，真是真實，真實得讓人印象深刻。”
　　卡倫看著小約翰，問道：
　　“妳是誰？”
　　“我是誰？”小約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笑道，“妳把他帶過來，不就是為了想與我對話的麽？”
　　卡倫搖了搖頭，道：“我把他帶過來，是因為他現在無家可歸。”
　　“他是最早的被汙染者，他的氣息，他的身體，最適合暫時承載我的意誌，妳現在竟然敢說，這不是妳的安排？
　　我已經出現在妳面前，妳也已經見到了我，我不希望再在這裏爭辯無用的話語，把自己，弄得和他壹樣。”
　　小約翰又指了壹下帕瓦羅先生。
　　“好吧。”卡倫點了點頭，“我是想與妳說話所以才特意帶上了他，所以，現在妳能告訴我，我安排好的想要對話的目標，也就是妳，是誰麽？”
　　小約翰臉上露出了戾氣，他張開手，喉嚨裏發出了壹聲厲嘯！
　　剎那間，
　　刺耳到可以穿透靈魂的聲音擴散出來。
　　金毛將狗耳朵閉合，背上的普洱也是將貓耳朵閉合；
　　貓貓和狗狗，顯得很平靜；
　　它們或許會害怕妳朝它們丟壹把叉子，卻不害怕這種所謂的靈魂攻勢，因為它們的靈魂層次，很高。
　　帕瓦羅先生體內早就沒有靈魂了，他現在的存在是屍體內殘存靈性力量的作用，所以，他也依舊站在那裏。
　　正在向這裏走來的阿爾弗雷德則是皺起了眉頭，按照教會對異魔的劃分，他屬於精神系異魔，對這類靈魂攻勢有著比較強的免疫。
　　所以說，在場真正需要面對和遭受這壹攻勢的，只有卡倫。
　　卡倫感到大腦壹陣眩暈，隨即是天旋地轉，但很快，他就適應了過來，因為他雖然不像阿爾弗雷德那樣具備著免疫條件，但他早就習慣了這種大腦疼痛的感覺。
　　他甚至覺得，此時來自小約翰的攻勢，都比不上以前自己在艾倫莊園時練習懲戒之槍時的疼痛。
　　實踐證明，不僅手掌經常勞作會磨出老繭，精神和靈魂，也是壹樣。
　　小約翰很是詫異，因為他發現自己的攻勢竟然無法打倒在場的任何人，包括那只貓和那條狗！！！
　　“讓妳放肆！”
　　阿爾弗雷德走過來，卡倫卻伸出手，示意阿爾弗雷德住手。
　　感知到出現在自己身後的阿爾弗雷德，小約翰放下雙手，停止了攻勢。
　　“少爺……”
　　“去看外面，他沒危險。”
　　“是，少爺。”
　　阿爾弗雷德又到拉門門口，註意著外面的情況。
　　卡倫則看著小約翰，再壹次很認真地問道：
　　“妳是誰？”
　　小約翰則仰起頭，嘴巴張開，不停地發出“額……”的聲音，身體也隨之輕微地抖動。
　　少頃，
　　小約翰低下頭，
　　沈聲道：
　　“我再次復查了他關於妳的記憶。”
　　“哦？”
　　“他的記憶告訴我，妳早就安排好了壹切。”
　　“小孩子看待事物，總是容易片面和偏激，不能當真的，我是真的不知道妳是誰。”
　　“我還是不信。”
　　“汪！”
　　這時，金毛叫了壹聲，然後回轉狗頭，看向坐在自己背上的普洱。
　　普洱氣鼓鼓地用爪子猛拍蠢狗的腦袋。
　　卡倫見到這壹幕，重新將視線落在小約翰的身上，問道：
　　“妳是，聖器？”
　　小約翰很認真地看著卡倫，因為對方完全沒有必要再繼續和自己裝傻；
　　“所以，妳是真的不知道我是誰？”
　　“是的。”
　　“那妳來這裏做什麽！”
　　卡倫指了指身後下方的那壹片豬圈，回答道：“我是來解決這件事的。”
　　“妳連我是誰事先都不知道，還來解決這件事？”
　　“我大概猜出來了，那位述法官大人，不是為了什麽血靈粉，而是為了在這裏祭養壹件東西，那件東西，就是妳，大概率，妳就是那件聖器是吧？”
　　帕瓦羅先生在被自己蘇醒後就告訴過自己，當他發現述法官大人竟然也站在他們身後後，他就意識到整件事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血靈粉。
　　“然後呢？”小約翰問道。
　　“沒有然後了。”卡倫聳了聳肩，“我不是為了妳而來的，我是為了救下面的這些人。”
　　“她們已經不用妳來救了，服用過禁藥的她們，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呵呵呵，她們被拉入這裏之後，唯壹的宿命就是，在痛苦折磨中死去，然後壓榨出她們體內的怨念作為養料。
　　哦，在這個過程中，她們的身體會大量出血，好像還被拿去當作了材料。
　　所以，妳不用救她們了，沒有意義。”
　　“不，是有意義的，至少以後不會再有人被送進來了。”卡倫說道。
　　“呵呵呵呵……”小約翰笑了起來，“妳的意思是，妳和他，壹樣的品格高尚？”
　　卡倫看了壹眼帕瓦羅先生，搖了搖頭，道：
　　“不，我沒他高尚。”
　　普洱在此時又拍了拍金毛的脖子，“喵”了壹聲，金毛馬上轉身，載著普洱跑下高臺。
　　“這個地方，外圍有壹處大陣法。”
　　“我們知道。”
　　“但妳們知道，裏面其實還有壹個更精致的監控陣法麽？”
　　“這個，還真不知道。”
　　“如果沒有我幫妳們遮蔽掉監控陣法對妳們進入的感知，壹直負責觀察監控陣法的那幾個神仆，應該已經發布警報了。”
　　“嗯，好的，謝謝。”卡倫隨即對著壹直把守在拉門處的阿爾弗雷德喊道，“不用在那裏守著了，有人在幫我們守著，去做妳的事情。”
　　“好的，少爺。”阿爾弗雷德轉身走了過來，警惕地看了壹眼小約翰，隨後順著凱文普洱的方向也跑了下去。
　　高臺上，就只剩下卡倫帕瓦羅與小約翰。
　　“直覺告訴我，妳們不是很強。”小約翰說道，“雖然不知道什麽原因，我無法看透妳的內在，但如果妳們真的足夠強大，不用偷偷摸摸地潛入進來。”
　　“妳說得對。”卡倫再度認同。
　　小約翰欲言又止，確切地說，是卡倫每次的簡單回應，都讓他不知道如何把話接下去。
　　“他們在下面做什麽？”帕瓦羅開口問卡倫。
　　在下方，凱文在不停地在地上嗅著味道，阿爾弗雷德則從口袋裏拿出了陣法材料，跟在貓狗後面準備著。
　　“您之前不是壹直問我，找到了這個地方該怎麽辦麽，這就是我的辦法。”
　　“我有些看不懂。”帕瓦羅看了看小約翰，確認小約翰無法對卡倫造成什麽威脅後，“我也下去看看？”
　　“當然可以，我攙扶您下去。”
　　“不，不用，我慢點走，妳留下來，和這位……這位說話。”
　　“帕瓦羅先生。”卡倫喊住了他。
　　“嗯？”
　　“您可以看，但不能阻止。”
　　“當然，我已經死了，壹個死人，能阻止什麽，也沒權利去阻止。”
　　說完，帕瓦羅踉踉蹌蹌地往臺階下走去。
　　至此，
　　整個高臺上，就只剩下卡倫與小約翰兩個人。
　　小約翰舉起雙手，張嘴，再度發出尖叫！
　　“啊！！！！！！”
　　但這壹次不是什麽靈魂攻勢，他只是純粹地想要叫壹下，是宣泄情緒。
　　終於，他叫完了。
　　“哦，我猜，妳是應該覺得，我們是為了妳而來的，對吧？”
　　小約翰沒有回答。
　　“結果發現，我們的目標不是妳後，妳很失落？”
　　小約翰依舊沒有回答。
　　“很抱歉，讓妳失落了。”
　　卡倫對著小約翰點了點頭，然後幹脆背著他，在高臺上坐了下來，看著下方正在忙活的凱文與普洱他們。
　　這時，卡倫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緊接著，壹雙小手，觸及到了卡倫的後背，然後，慢慢地向卡倫脖頸轉移。
　　“坐。”
　　“妳為什麽不害怕我？”
　　“因為妳好像能力不行。”
　　此時被附身的小約翰所展現出來的能力……嗯，也就比沒被附身的小約翰強壹點點。
　　就是開場的尖叫，也只是起初時有些猝不及防，但很快就適應了過來，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很不喜歡和妳說話，真的，我和她們說話都會很愉悅，和妳說話，我內心的憤怒會抑制不住地壹次次湧上來。”
　　“說出來妳可能不信，我是靠陪人說話賺錢吃飯的。”
　　卡倫又拍了拍身側，示意他坐。
　　小約翰猶豫了壹下，還是在卡倫旁邊坐了下來。
　　“妳為什麽不怕我，不，不僅是妳，還有他們……”小約翰指了指下面的普洱他們，“都不怕我。”
　　“我剛剛告訴了妳原因。”
　　“可我不喜歡這個原因。”
　　“好吧，確實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主要還是因為妳壹出現，就罵了帕瓦羅先生，就是那位。”
　　“沒靈魂的那個？”
　　“是的。”
　　“為什麽我罵了他，反而妳們就不害怕我了？”
　　“因為妳罵得對啊，嗯，最重要的是，妳罵的那些話，恰好已經說明了妳的立場。”
　　“我的立場……”
　　卡倫指了指下方躺在豬圈裏的人：
　　“妳在可憐她們，妳在為她們感到憤怒。”
　　“我……”
　　“所以，妳從壹開始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場，而我們的立場，是相同的。”
　　“我感到……很奇怪。”
　　“沒什麽好奇怪的，我對妳不感興趣，雖然我想能被述法官用這種方式祭養的聖器，肯定很強大，或者有其他什麽匪夷所思的能力，但如果是為了偷聖器的話，我根本就不會到這裏來。”
　　“為什麽？”
　　“因為太危險了，為了壹件聖器把自己的命搭在這裏，不劃算。”
　　“為了她們……就值得了？”
　　“也不值得。”卡倫搖了搖頭，“如果我不知道她們，或者只是走在路上聽到了她們的事，我可能會裝作沒聽見，或者故意只當壹個不可信的傳聞，盡量讓自己忽略掉它。”
　　“我，沒聽懂妳的話。”
　　“有些事，不是值得不值得，而是撞上了，又不忍心逃逸。”
　　“我還是不喜歡和妳說話。”小約翰搖了搖頭，“但如果妳能給予她們解脫，我很樂意看到。”
　　“她們的存在，是為了滋養妳，對吧？”
　　“是的，沒有她們，我無法誕生。”
　　這是……在養器靈麽？
　　“把我埋藏在這裏的人，希望用她們，來誕生我，培養我，成熟我。”
　　“妳很快將失去這片成長的土壤了，妳不反感麽？”
　　“妳看，他們把她們喊作‘豬圈裏的豬玀’，妳把她們稱呼為‘土壤’；
　　但在我眼裏，她們，壹批壹批來，壹批壹批地死去的她們，是撫養我長大的親人。”
　　“我明白了。”
　　真沒料到，在這個地方，被用這種殘酷方式培育出來的聖器之靈，竟然誕生出的是這麽單純的靈智。
　　“這是我第二次附身在他身上。”小約翰說道，“第壹次時，我剛剛學會走路，除了那位壹直穿暗紅色神袍的老爺爺，其他人都看不見我。
　　我有些孤單，剛學會走路的我，很孤單。
　　然後，我看見了他，他當時比現在還小，我就想找他玩，但也只玩了壹會會兒，他就被他父親帶走了，我無法脫離這塊地方，只能從他身上脫離了下來。”
　　小約翰，就是這樣被汙染的。
　　“後來，發現我能走路後，那位老爺爺對我重新施加了壹層封印，這之後，每隔半年的時間，他都會根據我的成長程度，進行新的封印施加。”
　　“妳不恨他？”
　　“沒有他，我無法誕生，所以，我把他當作我的親人。”
　　“哦。”
　　小約翰指了指下方的豬圈：
　　“這是個美好的願望。”
　　“妳知道麽，我每次和她們在夢裏聊天時，聊天結束後，她們都會求我相同的壹件事。”
　　“什麽事？”
　　“她們求我，殺了她們。
　　所以我希望，有壹天，他能擁有像我這些親人們壹樣的下場。”
　　卡倫沈默了。
　　“很難做到，是吧，我知道他的身份，因為曾有幾名神仆被我汙染過，我也讀取過他們的記憶，我也知道他們的信仰，呵呵，信仰。
　　他們的信仰，和下面那個沒有靈魂的人壹樣，是秩序之神。”
　　“不壹樣。”卡倫糾正道，“他們信仰秩序之神，那位，信仰的是秩序。”
　　“有區別麽？”
　　“有。”
　　“我壹直很好奇壹件事，因為我讀取過他們的記憶，所以我很好奇，為什麽做出這種事的人，他也能擁有信仰，他還能變得這麽強大？
　　這與我從他們記憶之中看到的《秩序條例》與《秩序之光》，完全違背。”
　　“這裏所在的地方，叫維恩，維恩是壹個國家。
　　這個國家的公務員入職時，都會宣誓遵守憲法，但這並不影響日後他們中部分人會腐化墮落，而且位置還越做越高，權柄也越來越大。無論私底下再貪汙再瀆職，依舊能夠在面對選民時‘表演出’壹種自己很廉潔很正直的形象。”
　　最重要的是，卡倫記得自己看見秩序之神的那次，秩序之神幾乎是以壹種機械性麻木的方式在灑下星輝回應著自己的信徒。
　　“我很喜歡妳這個解釋。”小約翰看向卡倫，“所以，我準備也回答妳壹個問題。”
　　“還是最開始的問題。”
　　“妳已經知道了，我是壹個聖器。”
　　“具體點。”
　　“我……是壹枚銅幣。”
　　“拉克斯銅幣？妳是罪惡之源？”
　　卡倫腦海中當即浮現出壹個畫面：羅恩握著那枚銅幣留著口水喊著：“我的錢……我的錢……我的錢……”
　　“很意外，妳居然知道。”
　　“妳是拉克斯銅幣的仿制品？”
　　“理論上來說，我還有八個兄弟，或者叫姐妹。”
　　“所以，妳是正品？”
　　“我需要告訴妳壹件不幸的消息。”
　　“抱歉，我用詞冒犯了，不該用正品來稱呼妳。”
　　“雖然我對這個稱呼確實很不舒服，但我想告訴妳的，不是這件事。”
　　“那是？”
　　小約翰站起身，面向拉門處，道：
　　“我感應到，爺爺回來了。”
　　……
　　【拉克斯銅幣：真神拉克斯命信徒收集世界上的罪惡之源，熔煉出9枚銅幣，與自己的屍身壹同封印進了青銅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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