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六把劍，鏡花水月

　　杜靈感覺映在眼皮上的白光暗了下來，肩上壹輕，才緩緩睜開眼。
　　他們此時站在壹處城外，頭頂日光正盛，腳下是官道，路上行人匆匆，還有馬車從城裏出來，從他們身邊疾馳而過濺起飛塵。
　　杜靈發現身邊並沒有蘭蓉蓉，看來她和自己分開了，轉頭瞧見姚馨和祝依依都在，忍不住嘆了口氣。
　　她又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陳遇槐，“小師兄，我們現在進城嗎？”
　　陳遇槐看了壹眼周圍，他們這壹行站在路邊十分顯眼，行人目光偶爾落在他們身上，但也僅僅是看壹眼，暫時還摸不清這個試煉是什麽。
　　“不著急，先點壹下人數。”陳遇槐思索片刻回答，
　　他們這壹行有十壹個人，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不過大家都見過陳遇槐，倒是沒人想強出頭。
　　陳遇槐點完人數，讓各自報完名姓後，才決定往城裏走去。
　　過了城門是繁華的街市，兩邊店面旌旗招搖，偶爾聽見小販叫賣聲，這座城從表面上看並無異樣。
　　杜靈看著眼前的街道，她還是第壹次看見修仙世界的城，看上去普普通通，和她想象中的古代城市沒什麽兩樣。
　　他們這壹隊人從人群之中穿過，決定先找地方住下，再去打探有沒有關於妖物的信息。
　　陳遇槐走在前面，他到了壹處客棧前忽然想起壹件事，便轉頭看向其他人，“妳們帶錢了嗎？”
　　眾人：“……”
　　杜靈看著陳遇槐壹本正經的臉，不禁腹誹，這真是壹個好問題。
　　“那種俗物，我們怎麽可能會有！再說這裏是幻境，陳師兄何須杞人憂天？”這時突然有位男弟子出聲。
　　杜靈聞聲看過去，見他生得粗眉大眼，記得他名字叫王淮。
　　陳遇槐看他壹眼讓出位置，往後退壹步，“妳可以試試。”
　　見狀王淮自然不能退後，只是心裏難免有些嘀咕，覺得陳遇槐膽小怕事。
　　這畢竟是幻境，這些人也不壹定是真人，有沒有錢有什麽重要的，都是壹些凡人，還能打不過他們不成？
　　“嘖嘖，壹看他就沒仔細聽掌門說話。”忽然有人開口說話，杜靈才發現身邊站著壹位青年。
　　這位青年和杜靈同為掌門壹脈，名為衛長青，長相俊朗，劍眉星目，顯得壹身正氣。
　　按照輩分算，衛長青算是她的師弟，只是他年紀比她和陳遇槐都大，就是入門晚些，靈根資質並不差。
　　衛長青平日處世為人十分風趣，又不怎麽得罪人，看上去和誰都相處的來，甚至和陳遇槐都能說上幾句話。
　　對方發覺杜靈看他，眼壹彎唇壹挑，“小師姐，我們換個位置？”
　　杜靈不解和他調換了壹下位置，轉頭瞧見他和陳遇槐說話，“師兄，妳真的沒帶錢？”
　　“我自小在浮黎山長大，妳給我的錢？”陳遇槐擡頭瞥他壹眼，神情略有不悅。
　　“可以啊！只要出去後師兄和我比壹場。”衛長青臉上還帶著笑意，似乎完全沒察覺陳遇槐沈下的臉色。
　　二人說話時候，那名叫王淮的弟子被兩個彪形大漢趕出來，站在門口似乎還有些不理解，“為什麽這裏法術不管用？”
　　其他人漸漸也明白過來，衛長青這時開口，“進來前掌門就說過，無故對凡人出手，小洞天會限制妳的修為。”
　　“妳去。”陳遇槐沒接話，而是看了衛長青壹眼，“出去後我和妳比壹場。”
　　“壹言為定。”衛長青見陳遇槐應下，笑容滿面進了客棧。
　　這幾年陳遇槐壹直未曾和人交手，他壹直獨來獨往，有多少人想和他比壹場都被拒絕，現在有這個機會，衛長青自然不會放過。
　　衛長青壹直想和陳遇槐比試，可惜都沒機會，也不知道空靈根的造詣如何，沒想到這次陳遇槐會這麽容易答應下來，這讓他身上的血液都沸騰起來，甚至想立即和陳遇槐比壹場。
　　杜靈看他春風滿面走進客棧，轉頭看向陳遇槐，往他那邊走了壹步站在他身邊，“妳真的要和他比？”
　　“他自己要求的。”陳遇槐看她，臉上神色淡然，仿佛剛才的話不是他說的。
　　祝依依以為杜靈是擔心陳遇槐，於是寬慰道：“陳師兄是空靈根，肯定沒有問題的。”
　　聞言杜靈有些奇怪看她壹眼，“我不擔心小師兄……”我擔心的是衛長青。
　　小師兄修煉多久，他自己修煉多久，算算修煉時長也不會提出這麽個要求來啊。
　　就連杜靈自己，也不能說會和陳遇槐打成平手，他是少有的天才，只是可惜浮黎山不是大宗門，沒有資本將資源全部傾斜到他身上。
　　沒壹會衛長青出來，和陳遇槐說可以入住了，他們這才踏進門檻。
　　王淮相比剛才要安靜許多，他問旁邊的同門，“衛長青很有錢？”
　　“妳不知道？他家可是富商啊！”同門感到驚訝回答。
　　他們此行就四名女弟子，分房間時，杜靈想也沒想拉了另外壹個叫劉芙的女弟子，於是姚馨和祝依依分在壹間屋。
　　姚馨看自己要和祝依依住壹間，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但她並未出聲，似乎有些顧慮。反觀祝依依神色倒是如常。
　　劉芙看著杜靈避之不及的舉動，進屋後問了壹句，“妳和她倆有仇？”
　　杜靈進屋就推開窗通風，目光望向外面的院落。
　　聽見劉芙問話，她想了壹會才明白她說的是誰，“兩個我都得罪不起，別說壹個是長老之女，另外壹個呢，出事就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師姐妳這麽大度壹定不和我計較吧。”杜靈提壹個就伸出壹根手指，說完後眉峰壹挑，“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劉芙看見她臉上壹會無奈壹會張揚的表情，不禁笑出聲，“妳真有趣！”
　　杜靈此刻站在窗邊，沒再和她說話，而是回過頭望著外面的院落裏發生的事。
　　外面傳來敲門聲，劉芙離得近便去開門，發現是陳遇槐有些訝異。
　　對方目光只落在她身上壹瞬，然後轉到她身後，劉芙順著他目光轉頭看過去，就瞧見窗邊背對著他們的杜靈。
　　“靈靈。”陳遇槐出聲喊了壹聲。
　　杜靈本來還在看院子裏的壹位婦人訓斥小孩，聽見他聲音回頭，看見是陳遇槐於是轉過身跑過來。
　　她問：“小師兄，要出門嗎？”
　　“走吧。”陳遇槐話有些少，只說了兩個字，看了杜靈壹眼就轉身離開往樓梯口走去。
　　見狀杜靈問劉芙要不要壹起下去，聽見她答應下來，杜靈歡歡喜喜關上屋門，隨即腳步輕快跑過去跟上陳遇槐的步伐。
　　劉芙看著兩人肩並肩走在壹起的背影，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不是說陳遇槐生人勿進嗎？為什麽會叫杜靈“靈靈”呢？
　　她剛才難不成是幻聽？
　　陳遇槐並不著急出客棧，而是走到衛長青坐的那張桌子邊坐下，“如何？”
　　衛長青和陳遇槐住壹間屋，本來陳遇槐是和他壹起下來，不過半道陳遇槐臨時轉去叫杜靈，所以衛長青先壹步下來找位置坐下打探消息。
　　聽見他問，衛長青將剛才從店小二那問的事都如數說出，簡單敘述，“這座城鎮確實有妖怪，婚嫁前壹晚專門擄走新娘，鎮上已經有五六個新娘不見身影，導致各家現在都不敢嫁娶。”
　　杜靈走過去單獨坐壹邊，叫來店小二，旁若無人點了壹盤綠豆糕，壹盤桂花糕。
　　“小師姐妳有錢？”衛長青見杜靈點吃的，不禁問了壹句。
　　聞言杜靈理直氣壯問：“不是妳付賬？”
　　衛長青被杜靈的無恥驚到，壹時失語，面容神情不似以往輕松。
　　杜靈瞧見他壹言難盡的神色，不禁挑眉，隨即她開口，“不是真要妳給！”
　　最後壹個字的音拉的有些長，聽上去像是故意拉這麽長。
　　“我又不是沒有錢，只不過沒妳多而已。”她說著看店小二端點心過來，便拿出壹枚金珠子，大小有她大拇指的指甲蓋壹般。
　　她問店小二：“這個可以付剛才的點心錢嗎？”
　　“可以可以！”店小二見她拿出壹顆金珠，臉上笑意瞬間綻開，這看成色可是純金，到時切壹半，另壹半可就到他手裏了。
　　“那就再沏壹壺好茶。”杜靈將金珠子遞過去，轉過頭看向衛長青，朝他挑眉。
　　陳遇槐見她是故意做給衛長青看，不禁莞爾，“何必在幻境浪費這些東西？”
　　“就壹顆而已。”杜靈拿起店小二端上的點心啃了壹口，對旁邊的劉芙道，“妳也嘗嘗。”
　　“修仙之人不是該辟谷斷絕口腹之欲嗎？”劉芙瞧見杜靈的動作有些費解。
　　杜靈搖頭反駁，“辟谷是辟谷，口腹之欲是口腹之欲，怎麽能混為壹談？”
　　“好了，回歸正題。”陳遇槐率先打斷杜靈的話，免得壹會找不到重點，“先解決這次的試煉。”
　　衛長青卻壹直盯著杜靈，他記得杜靈常年住在山上，也沒聽過有什麽親人過來或是聽聞她的身世背景，想到此他目光忽然落到她頭上的藍金色蝴蝶步搖，隱約想到什麽，但被陳遇槐出聲打斷，那條線立即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衛長青不是說有妖怪搶新娘？”杜靈說道，“那些新娘都看見屍體了嗎？”
　　“沒有。”衛長青回答。
　　店小二拿了壹壺茶水過來，給桌邊在座四位都沏好茶水，才轉身離開去做事。
　　見狀衛長青看了杜靈壹眼，發覺對方目光根本沒看這邊，而是壹直看向她身邊的陳遇槐，於是他也將目光轉過去。
　　陳遇槐端起杯子品了壹口熱茶，手中的茶杯並未放下，只是微低著頭似乎在思索，並未出聲說話。
　　杜靈吃完幾塊點心，喝了幾口茶後問：“小師兄有什麽想法嗎？”
　　陳遇槐看向旁邊的衛長青，“妳問清楚出事的那幾戶人家的地點了？”
　　“沒。”衛長青搖頭，他當時只顧問有沒有傳聞，想知道試煉是什麽，倒是忘記這些。
　　杜靈擡起手再招來小二，讓陳遇槐有什麽直接問他。
　　客棧消息四通八達，店小二壹天到晚都在店裏工作，聽見的消息七七八八也能拼湊成型。
　　目前出事的有六戶人家，其中五戶都是新娘出嫁時發現人不在屋內，壹開始以為是和人私奔，但連續幾家新娘失蹤，大家才開始覺得不對勁。
　　不論他們是報官府還是私下去附近搜索，都沒有找到人，就像是憑空蒸發壹般，直到第六戶人家做了防範，才知道新娘是被妖怪擄走。
　　只是那戶人家雖然雇人幫忙，但那畢竟是妖怪啊，怎麽會那麽容易被抓住，新娘也因此被嚇得突然病倒，婚事就這麽擱置了。
　　陳遇槐又問了有沒有人看見妖怪是什麽樣子，店小二說他也是聽別人說的，具體的不清楚。
　　聽完店小二的話，陳遇槐沈默片刻，又繼續問六戶人家分別在哪，店小二知道的也不具體，只知道大概的街道。雖只有大概的街道名，不過他們到地方壹問自然知道有哪幾家。
　　陳遇槐問完話轉頭看向外面，見天色還早，準備出門壹趟。
　　杜靈自然要跟著去查探，她想著剛才的事覺得有點奇怪，陳遇槐看上去好像做過很多次這種事，對問話很有經驗。
　　哪怕她看過電視劇，知道怎麽打聽消息，但也不能保證自己能記得這麽多步驟。
　　她問：“小師兄，妳為什麽能問這麽全面啊？衛長青就沒有妳的腦子，進來之前難不成做過功課？”
　　陳遇槐也發覺自己問的東西太多了，但這些事也不難想到，只是大家壹直住在浮黎山，沒什麽下山經驗而已。
　　他低聲應了聲：“嗯。”
　　衛長青聽見杜靈提及自己，忍不住開口：“小師姐，妳怎麽能平白無故罵人？”
　　“第壹，不要叫我小師姐，第二，我沒有罵人只是陳述事實，第三，妳確實沒想到這茬啊。”杜靈豎起手指壹個壹個數，說完後看向衛長青，“聽明白了嗎？”
　　衛長青不服，問憑什麽她可以叫陳遇槐小師兄，他不能叫她小師姐。
　　杜靈看了壹眼陳遇槐，見他目光瞥過來，對他笑了壹下，才回過頭和衛長青道：“衛師弟，我和妳並不熟。”
　　她眼珠轉了壹下，又強調壹遍，“我們不熟。”
　　這句話噎得衛長青無言，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他和杜靈確實不怎麽熟悉。
　　劉芙走在衛長青身邊，聽著兩人鬥嘴，看向他的目光顯得有些憐憫。
　　陳遇槐卻笑著彈了壹下杜靈頭上的蝴蝶長須，引得步搖壹陣顫動，“盡是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