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三章 天下蒼生

　　昭秦京師，車水馬龍，人流如織，往來皆是繁華。
　　在皇室和彥王的極力克制下，內戰僅存於修仙界，風波並未擴散至俗世，大街上往來的行人並不清楚，天子山正在進行壹場決定昭秦歸屬的博弈。
　　更不清楚，失蹤數月的儲君姜和返回了他忠誠的京師，因出入證件過期，被欽天監拒之門外。
　　轟隆隆～～～
　　巳時未至，天象大變，滾滾雷鳴自遠天而來。
　　前壹刻還萬裏無雲的好天氣，突然黑雲壓下，籠罩了整個京師上空。
　　壹時間，雄城之中，上到修士，下到平民百姓，哪怕匹馬牲畜都感受到了壹股濃濃的壓抑。
　　“發生了何事，叛黨打到京師了？”
　　“莫要胡言亂語，我昭秦歷代明主，又有彥王保駕護航，坐擁萬裏江山，有三千年國運加持，流寇盜匪罷了，說成亂黨都擡舉了他們。”
　　“是這個道理，不過啊，我聽說彥王和陛下最近鬧得很僵，陛下氣不過，已經好些天沒上朝了。”
　　“我也聽說了，不過陛下不上朝，是勤於修行。”
　　“妳們兩個別亂嚼舌根了，分明是後宮之中出了亂子……”
　　壓抑來得快，去得也快，多年未逢戰亂的京師子民很快便忘了這壹茬，該喝茶的喝茶，該聽曲兒的聽曲，該施粥的接著施粥。
　　京師外。
　　陰雲匯攏於局部，小範圍降雨。
　　兩方身影默默對視，壹方為黑衣欽天監，為首的女子芙蓉如面柳如眉，壹襲黑衣錦袍修剪體態娉婷。
　　大碑咒，薛央。
　　另壹邊，依計行事的姜和被三名大乘期護著，作為誘餌的他全無怯意，只是感應著藏於暗中的強大氣息，心下多少有些不安。
　　太少了，欽天監的家底遠不止如此。
　　“薛大人。”
　　“四皇子有禮，下官甲胄在身，恕不便行禮。”薛央冷淡道。
　　她壹襲輕便黑衣，身上連壹件皮甲都沒有，甲胄之說不知從何談起。
　　姜和不是陸北，是個有素質有節操的儲君，不會嘴上耍賤，蒼蠅搓手要幫薛央托起前置裝甲，聞言也不氣惱，對三位大乘期保鏢點點頭，獨自壹人踏步朝前走去。
　　“四皇子止步，下官有命在身，若有再進，只得將妳拿下了。”薛央橫起直刀，輕顫刀身，蕩開雲氣垂流。
　　隨她直刀出鞘，上百欽天監黑衣皆拔出兵刃。
　　欽天監雖領著皇家的餉銀，但他們只對彥王負責，不認皇室這個名義上的天子，所以，哪怕姜和有儲君之名，薛央也只承認他皇子的身份。
　　給改口費都不行，除非彥王先點頭。
　　“薛大人，可否告知彥王還下了什麽命令？”姜和拔劍而出，道韻加持劍身，周身騰起淡淡金光。
　　氣運金龍。
　　以合體期大圓滿修為，直面大乘期修士威壓，全賴這道龍氣護體。
　　見得龍氣，薛央眼中殺機迸發，和十成十的欽天監黑衣壹樣，她自小視彥王為偶像，壹心想讓彥王問鼎神器，視姜和為眼中釘肉中刺，直欲除之而後快。
　　最終，薛央沒有動手。
　　她閉目散去殺意，冷冰冰道：“彥王有令，天子山壹役定乾坤，四皇子勇氣可嘉，彥王願保妳登基大鼎。”
　　姜和楞在原地，藏於劍鋒的道韻緩緩化去。
　　換家戰術被彥王提前獲悉，成功，也失敗了。
　　他遙望天子山方向，單手負後，對三位大乘期打了個手勢，他死活已無區別，速去天子山增援。
　　“爾等若走，休怪本官手下無情。”薛央冷哼壹聲，走壹個，姜和今日死無葬身之地。
　　三位大乘期苦笑搖頭，說得好像他們想走就能走壹樣。
　　空間被封鎖，虛空被徹底斬斷，四個藏於暗中的大乘期虎視眈眈，每動壹下都要承受巨大壓力。
　　姜和心下煎熬，煎著煎著，索性原地坐下瞇了起來。
　　當皇帝累，當儲君又何嘗不是，早說了彥王比誰都合適，非要把他趕上去，這不是擾人清凈嗎！
　　……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姜和壹行成功被欽天監堵住，魚餌釣上壹尾大魚，但又沒有想象中那麽大，在他們都不知道的局外，壹道黑影緩緩註視著壹切。
　　黑色衣袍，黑色面具，衣襟繡著壹朵紅蓮，妖異綻放紅光。
　　“昭秦無愧三千二百載傳承，牽扯皇位都能止住同室操戈，但沒有流血的變革，算不得改朝換代，玄武，還是讓我幫妳壹把吧！”
　　紅蓮斂去猩紅，黑色面具亮起兩道紅線，神秘人摸了摸右手大拇指上戴著的扳指，周身溢散濃郁魔氣。
　　就在這時，壹道白光打開，頃刻間泯滅黑暗。
　　力道控制進準，不多不少，沒有半點多余的能量逸散。
　　“白虎，妳太多事了。”
　　陸北在守墓人裏的上司，平板青龍踏步走出虛空，望了眼京師外的對峙，神色淡然道：“妳不該出現在昭秦，應龍讓妳來的？”
　　“妳也不該，姬皇讓妳來的？”
　　白虎轉過身，上下審視著平板青龍，笑道：“這副死人面孔，妳用了多少年，準備戴著入土嗎？”
　　“應龍讓妳來的？”青龍加重語氣。
　　“當然不是，我和玄武親如兄弟，他家中遭了難，我這個當兄弟的豈能袖手旁觀。”
　　“妳會這麽好心？”
　　“桀桀桀，還是青龍姐姐懂我！”
　　白虎沈聲笑了幾聲：“現在的昭秦死氣沈沈，全無大國風範，只怪玄武太死板，把好好的壹個國家治理成了現在的模樣。”
　　“白虎，我只說壹遍，不論此戰勝負如何，昭秦的未來都姓姜，妳不該多此壹舉！”
　　“那我也說壹句，這兩個姜背後的意義截然不同，應龍不會允許玄武失敗！”
　　“妳果然奉了應龍的命令。”
　　“怎麽，妳想和我過兩招？”白虎雙目放光，大有戰個痛快的意思。
　　“確有此意，但不是因為昭秦，而是妳我之間的私怨。”
　　“還有這種事，小弟向來遵守規矩，何事得罪了大姐？”白虎直呼冤枉，仿佛他真的很冤枉壹樣。
　　“雄楚！”
　　青龍冷聲開口：“妳越界了，不該把手伸到我的地盤。”
　　上次雄楚秘境，白虎調來兩個星宿，奎木狼為雲中閣寇爽壹道分魂、婁金狗為韓妙君邪性壹面，按守墓人劃分地盤的規矩，這兩人理應被青龍吸納，在她手下辦事。
　　“原來是雄楚秘境，兩個用完就扔的廢物，意思意思走個過場，不會吧，青龍大姐不會當真吧？”
　　白虎更加無辜：“按妳的道理，朱雀也幹了，妳怎麽不去找他呢？”
　　“白虎，真當我不知道妳的想法？”
　　青龍微瞇雙目：“雄楚是聖地十分看好的千年神朝，極有可能接替玄隴成為壹方霸主，這壹點，應龍也承認了，妳不該去雄楚興風作浪。”
　　“桀桀桀桀，青龍錯怪我了，我這般布局正是為了迎合姬皇的心思。”
　　白虎爽朗壹笑：“壹山不容二虎，姬皇看好雄楚，不喜玄隴，我便給兩國加壹把火，好讓他們有機會壹決雌雄，何錯之有？”
　　“輪不到妳多事！”
　　“老女人，叫妳兩聲姐姐，別真把自己長輩兒了，某做事，輪得到妳指手畫腳？”白虎目光如電，紅芒迸發殺機。
　　青龍不甘示弱，眉心裂開紫光豎紋。
　　霎時間，二人周身空間崩塌，雙雙墮入無盡虛空。
　　左手邊，黑暗身影頭角猙獰，魔霧宣泄無度，攪動地火水風，爆發出毀天滅地的恐怖魔威。
　　右手邊，虛空大幡吞吐混沌，有聖潔虛相若有若現。
　　黑白涇渭分明，雙方皆是寸步不讓，大戰壹觸即發。
　　忽然，白虎退了半步，收回魔軀法相，沈吟片刻後道：“小弟適才走火入魔，幸得青龍姐姐幫忙降火，雄楚之事我不會再參與，之前留下的爛攤子，有勞青龍大姐自行處理了。”
　　言罷，扭頭就走。
　　“又犯病了……”
　　青龍定定望著白虎消失的背影，深知此人身具魔、邪兩面，魔性為主，是天下壹等壹的狂徒，邪性為主，是天下有數的惡人，時常抽起風來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不過這壹次，青龍多少有些遺憾。
　　來之前，姬皇賜下壹件法寶，如果白虎當時沒有退走，她遵守守墓人之間的規矩，持法寶打殺了白虎，便是應龍也挑不出毛病。
　　“可惜了。”
　　……
　　“可惜了……”
　　姜素心立於空蕩蕩的皇城上空，擡手抹去嘴角血漬，驚嘆道：“這手合擊之術威力不俗，若非本王閑暇無事時，讀了幾本煉體法門，肉身小有成就，便被爾等得手了。”
　　對面。
　　姜離灰頭土臉，法衣破碎滿身是血；
　　昌文鴛墨發散落，雙目緊閉，血淚垂落兩側面頰，好在美男子底子厚，形容狼狽也九十以上的高分；
　　左子越手中長劍折斷，壹條手臂耷拉垂下，腳步虛浮，踉踉蹌蹌險些跌倒。
　　三打壹的勝局，鎖定了。
　　但鎖定勝局的人不對，和計劃略有出入。
　　姜素心沒有出言譏諷，懷中摸出壹門道書，上書筆鋒遒勁，有四個返璞歸真的大字——天下蒼生。
　　“蕓蕓眾生、朝朝暮暮盡在此書之中，本王不才，願以壹生感悟領教聖地高招！”
　　他雙目壹凜，周身氣勢沈穩如山嶽，定睛看向左子越：“左長老，把姬皇賜下的底牌亮出來吧，若不能說服這位天子中的天子，本王便是拿了昭秦也難免後患無窮。”